诸多生物学方面的研究表明子宫内和生命早期经历的环境条件对人类长期健康有着深远的影响。尼泊尔在1996年至2006年期间经历了长达十年的内战，造成13,000多人死亡，摧毁了大量基础设施，阻碍了基本服务的提供，并在其公民中产生了普遍而强烈的恐惧、不安全感和压力感。

作者使用2016年尼泊尔人口健康调查数据和村级冲突强度数据，研究了在儿童早期经历尼泊尔1996-2006年内战对女性最终成年身高和第二代健康的影响。

人类身高发育的特征是在生命的前三年快速增长，4-8岁进行较低水平的持续增长，然后在青春期（9-15岁）出现第二次生长突增。因此，作者按照1996年2月战争开始时个体的年龄将样本分为5组来进行研究：

在村庄层面，来自同一个村庄的五组人在一生中都会遭受相同数量/强度的冲突。然而，其经历冲突的时间开始点不一样：

本文主要的数据来源有两个：村级战争冲突数据和尼泊尔人口健康调查数据。

（1）村级战争冲突数据

数据来源：尼泊尔非正式部门服务中心(INSEC)。

INSEC记录了在整个战争期间每个受害者的社会和经济方面的详细信息。该数据库被认为是分析尼泊尔内战伤亡人数的最可靠数据来源。作者提取了每个受害者受害的地理位置（村庄）和受害日期。若村庄v在第m月由于内战而导致的死伤人数大于零，则定义村庄v在第m月发生了冲突。作者将村庄v在整个内战期间经历冲突的月数之和定义为冲突强度变量（式1）。

上图展示了1996-2006年间各个村庄经历冲突的强度。我们发现冲突强度在村庄之间存在很大的异质性。

另外，考虑到冲突的溢出效应，作者选用了其他几种方式来度量冲突强度。在(2)式中，作者将村庄v在整个内战期间总的死伤人数定义为村庄v经历的冲突强度。在(3)和(4)式中，作者加入了相邻村庄发生冲突的月数和死伤人数来定义冲突强度。在(5)和(6)式中，作者加入了距村庄v村中心方圆50公里发生冲突的月数和死伤人数来定义村庄v所经历的冲突强度。

（2）尼泊尔人口健康调查数据

尼泊尔人口健康调查(NDHS 2016)由尼泊尔卫生部负责，由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资助，是在2016年6月19日至2017年1月31日期间针对15至49岁女性人口的全国代表性调查。

为避免选择性迁移和生育因素，作者将分析样本限制为在1996年2月冲突开始时已经出生或在子宫内的人，最终的分析样本大小为4,421名20至49岁的女性（冲突开始时为0至29岁）及其2,168名5岁以下的孩子。

（3）实证策略——第一代影响

为了分析儿童早期接触冲突对成人健康的影响，作者采用了以下估计策略：

其中Y是出生于m月和t年、在n月接受采访、居住在v村的妇女i的相关指标（身高、体重、教育程度、就业、财富）；Conflict_v*λ_c是一组向量，c表示组别（3个处理组和1个对照组），系数衡量经历冲突对一个人整个成长时期的累积影响；λ_c表示组别固定效应；α_t表示出生年份的固定效应；η_m表示出生月份的固定效应；δ_v表示所在村庄的固定效应；γ_r^T表示区域固定效应；ω_n表示受访月份的固定效应；X_i表示其他控制变量，比如个体姓氏等。

（4）实证策略——第二代影响

NDHS 2016调查时收集了5岁以下儿童的人体测量数据。在分析代际影响时，作者将第二代样本限制为5岁以下儿童。

其中Y为孩子j的健康结果。

主要解释变量(mother's conflict  exposure_y * mother's cohort(λ_c))的系数表示与对照组母亲所生的孩子相比，处理组母亲在童年时期每多经历一个月的冲突，其孩子的健康情况所受到的影响。λ_c表示组别固定效应；α_t表示母亲出生年份的固定效应；η_m表示母亲出生月份的固定效应；δ_v表示母亲所在村庄的固定效应；γ_r^T表示区域固定效应；X_i表示其他控制变量，比如母亲的姓氏等；θ_l表示孩子出生年份的固定效应；μ_k表示孩子出生月份的固定效应；π_n表示受访月份的固定效应；Xj是一系列表示孩子其他不随时间变化的控制变量，比如孩子性别等。

（1）儿童时期经历冲突对成年身高的影响

作者使用居住村经历冲突的月数之和作为冲突强度变量。作者发现与1996年处于16至21岁的对照组女性相比，0至3岁年龄组女性每多经历一个月冲突，其成年身高将会降低1.36毫米。村级冲突的平均持续时间为5.85个月，因此，与对照组相比，0-3岁年龄组女性成年后的身高平均低8.0毫米。4-8岁年龄组女性，每多经历一个月的冲突，其成年身高将会降低0.71毫米，即内战会导致其身高降低4.2毫米。由于2001年之后内战才大规模爆发，所以冲突对1996年处于9-15岁女性的成年身高没有显著影响。同时，1996年处于22至29岁年龄组的女性在冲突开始时已达到完全成年身高，因此，两个对照组的成年身高不应有系统差异，Table 4的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进一步说明本文识别策略是有效的。

作者以其他方式定义的冲突强度变量进行了回归，Table 5第1列中使用的冲突强度是居住村伤亡人数之和。与之前的研究结果一致，1996年处于0至3岁和4至8岁的这两组人，居住村伤亡人数增加，会使她们的最终成年身高显著降低。在第2-5列中，作者将冲突强度定义为包括邻近村庄和距村中心50公里半径范围内的战争月份和死亡人数。同样，结果是稳健的，尤其是在0到3岁这一组人中。

（2）识别策略的有效性验证——选择性迁移

选择性迁移：高冲突地区的人可能会迁移到低冲突地区，从而导致结果出现偏差。

作者发现样本中26%的女性出生地和居住地是不一样的。但是婚姻是女性迁移的最可能原因，在2008年尼泊尔劳动力调查(NLFS)中，67.3%的女性迁移的原因是“婚姻”。为了进一步进行验证，作者在女性出生地层面重新定义解释变量——冲突强度。在Table 6第1-3列作者分析了处理组和控制组之间迁移模式是否存在差异。结果都不显著，表明没有选择性迁移。在剩下的4-9列中，作者使用女性出生地层面定义的冲突强度变量进行了回归。发现结果是稳健的，也就是说样本中的女性很少或没有选择性迁移。

（3）识别策略的有效性验证——选择性生育

作者将样本限制在冲突开始时已经出生的女性中，避免了一部分选择性生育的问题。然而，在冲突开始之前，高度关注孩子健康的夫妇可能会因为战争而推迟生育。为了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作者使用2001年尼泊尔人口普查期间观察到的每个人的出生地区和出生年份信息，计算了每年的地区出生率。如下图所示，在战争开始之前，高冲突强度和低冲突强度地区的出生率没有差异，即不存在选择性生育的问题。

（4）儿童时期经历冲突对生育、教育、就业和财富的影响

首先，在生育方面，作者发现儿童早期接触冲突对1996年处于9至15岁和4至8岁年龄段妇女的流产或死产概率没有显著影响（Table 7）。然而，在整个成长期间都经历冲突的妇女（1996年处于0-3岁），其婴儿死产或流产的概率会增大。在1996年处于0至3岁和4至8岁的妇女，每多接触一个月的冲突，孩子数量将分别增加0.024和0.013个。回归结果显示冲突对处理组婴儿死亡数量没有显著影响。

Table 8展示了内战对女性人力资本积累、就业和财富的影响。虽然对受教育年限没有显著影响，但0至3岁年龄段女性获得毕业证书(SLC)的可能性要小很多。对照组和处理组过去12个月的就业倾向相等。1996年处于0至3岁和4至8岁女性每多接触一个月的冲突，其财富因素得分分别降低977和675。

（5）对代际健康的影响

最后，作者分析了母亲儿童时期接触冲突对代际健康的影响。结果显示母亲在童年时期接触冲突严重降低了儿童的体重。与对照组母亲所生的孩子相比，0-3岁处理组母亲额外接触一个月的冲突会使孩子WHZ降低0.029个标准差。其他两个处理组母亲所生孩子的体重也会受到负面影响。此外，母亲儿童时期经历冲突也会显著降低孩子的BMI。

（1）目前关于尼泊尔内战后果的文献，研究层面主要集中在区域层面。作者首次使用村庄级冲突强度数据，能够比以前的研究更准确地识别内战的影响。

（2）本文拓展了研究战争后果的文献，分析了战争对女性最终成年身高的长期影响。

（3）这是第一批记录童年期间经历战争对第二代健康影响的代际传递的论文之一。

本文使用独特的数据库，在村级层面分析了战争对女性身高的长期影响，更加精准地识别了战争的后果。同时，由于身高对个人学业成绩、经济收入、生育能力等都有持续影响，本文重点分析内战对女性成年身高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另外，作者还分析了战争的代际影响，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缺乏比较严谨的机制分析，只是语言描述了内战会通过多种方式影响居民健康，没有实证检验；二是作者在定义冲突强度时，没有考虑冲突强度在时间上的异质性。